陪你到最後

雖然老天殘忍的帶走了你，但你的笑臉會永遠留存在我心底，再見了、我最親愛的小十弟弟。

打開「陪你到老」草稿夾，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模糊了視線，有預感分離的時刻就快到了，所以計畫未來一年盡量推掉工作，好好的陪你過完這最後的時光，畢竟你已13歲，算狗界高齡，而身體也出現一些警訊：長脂肪瘤、退化性關節炎。卻沒料到，分離的鐘聲這麼早響起，早到如此讓人措手不及……

親愛的小十：

前面十二年

謝謝你總是等待：等待我睡醒、等待我下班、等待我下課、等待我忙完、等待我跟上……你的一生，大半都用在等我上面。

謝謝你的陪伴：陪伴我散步、陪伴我旅行、陪伴我走過開店的低谷、陪伴我走過喪父的悲傷、喪母的痛苦……才打算未來換我陪你，陪你慢慢走，走到最後不得不分離的時刻。卻沒料到，我們沒有時間慢慢走了。

從發現你腹部長了一顆棒球大小的脂肪瘤開始，每天注意它有沒有變化就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份。我總是開玩笑的說：「小十、你的『ㄋㄧㄝ ㄋㄧㄝ』借我摸一下，嗯、還好還是C罩杯，沒有變大。」住店常客和店長也喜歡拿你的ㄋㄧㄝ ㄋㄧㄝ互相取笑對方說「比小十的還小」，然後笑成一團。

在家中陡峭的樓梯上摔過兩次後，你便對爬上樓有了恐懼。沒關係，那就讓我抱你上樓吧。

因為退化性關節炎，你開始不愛也不太能走樓梯，去位在山坡上的森優生態實驗教育學校玩時，需要上下時不走附近樓梯，繞路改走位在較遠處的無障礙坡道。雖是繞遠路，但可以和我一起走，所以你總是開心輕快的有如去散步。

剛知道你長骨刺、退化性關節炎，醫生開了止痛藥和葡萄糖氨肉塊給你服用，帥媽也拿了她在吃的保養品跟你分享。但我想、是不是有比較天然的、不傷身體的方式能延緩你關節的退化。

聽說粗鹽熱敷有減緩退化性關節炎痛楚的效果，縫了布包裝粗鹽微波後包上舊毛巾給你熱敷，不知真是有效還是天冷抱著熱敷袋暖暖的很舒服，你常常敷著敷著就睡著，還睡到打呼。看到這麼舒服，忍不住多縫了幾個，自己用、住店常客和帥媽也用，果然冷天裡抱著超暖和，怪不得你喜歡。

聽說構樹葉煮水當開水喝對長骨刺有效，特別採了回來煮，但你不愛，意思意思喝一小口後就再也不肯喝。住店常客說：「煮排骨湯的話應該比較願意喝吧。」還來不及試，你就走了。

以前你習慣跟著我上山下海，我們一起去過好多地方：太平山、合歡山、福壽山、司馬庫斯、鎮西堡、七星潭、日月潭、溪頭、東埔、杉林溪、奧萬大、梅峰、墾丁……幾乎從北到南、東到西都有我們一起走過的足跡。後來、狂犬病流行，很多地方都禁止帶狗，當時還慶幸還好我們都去玩過了。然後你開始不能爬樓梯或太陡的坡，以往你喜歡的登山健走不能去了，但知道你愛出遊，喜歡大自然，為了要帶你出去玩，開始查哪裡可以帶狗，而且地比較平，我們還是一起出去玩了許多地方，而你依然、只要出去玩都超級超級開心，根本不在意去的是名勝古蹟還是朋友家的草地，有時連我都忍不住羨慕起你隨遇而安的好心情。我想出去玩也好、在附近散散步也好、一起窩在家裡吃美食也好，陪伴著彼此，我們就這樣慢慢過到最後吧。

2月22日早上，一如往常的在出門代課前先放你出去附近散步和小便。平時你玩累了就會自己回來等我一起出門，偶而玩到忘記，也會在我呼喚你的時候飛奔而回。但這次卻沒回來，只聽見在我呼喚後，後面小巷傳來狗的哀嚎聲，尋聲找去，看見你後半部癱在地，前腳很努力的想往我走來，一用力又忍不住哀嚎。地面上有長長煞車拖行的痕跡，卻不見肇事車輛。我整個人慌了，趕忙衝回家把包包扔下再衝回去抱你回家。因為你疼痛掙扎，因為我心慌無力，走到家門口就癱了。怎麼辦？怎麼辦？我坐在門前啤酒桌椅子上，不敢放你下地，怕自己無力再抱起。當下只記得趕緊打給你的麻吉住店常客，她一聽馬上說要請假回來。然後呢？要送你去哪裡就醫？等稍微恢復力氣，把你抱回平時躺的毯子上，也許是安心了，明明很嚴重，你卻不吵不鬧，一副「我沒事」的樣子。趕忙打電話去請假，同時到處問該送去哪裡，知道你平常打預防針的東南動物醫院設備不夠處理如此嚴重的骨折，詢問好些人後接受建議送你到草屯心X動物醫院，醫生幫你拍了兩張X光後說要手術，解釋著方式，見我猶豫，居然說也可以不開，反正流浪狗被撞斷腿也可以活得好好的。因為早上你有進食，最快也要下午四點過後，但醫生不願意當天開，也不先幫你處理外傷，連止痛消炎都是在我拜託下才幫你打。這樣的獸醫，我怎能放心？改去東南動物醫院詢問高醫師，高醫師看到你傷的如此嚴重，馬上抄了資料給我，叫我送中興動物醫院。因為當時已經接近中午，打電話過去說中午休息到一點半。不知道該去哪裡，只好先回家。怕自己沒體力，去玉春小吃硬塞了一碗麵，謝老闆好心的招待幾盤小菜，但完全吃不下。好不容易度過一個小時，開車到中興動物醫院門口等開門。醫生幫你左小腿用板子固定、照了四張X光片後說兩腳都有骨折，左腳小腿兩根骨頭都斷了，右腳跖骨斷兩根，骨盆腔的髖骨也位移，考慮到你年紀較大，長時間的手術風險太高，建議轉教學醫院，說醫生較多可以同時動手術，要我們直接到中興大學附設動物醫院掛外科。只好再度把你搬上車直衝中興大學附設動物醫院。中興大學張醫師人很好，仔細幫你清理外傷、固定傷肢，我才知道你肚子車禍時磨掉了一大塊皮。看過你的X光片並抽血檢驗後說你的血液報告還不錯，健康情況可以動手術，但當天醫院手術室已滿，她第二天開始休假，然後又遇到228連假，院內也沒有其他外科醫生願意接手……聽到這裡，我幾乎崩潰，忍不住又哭起來。後來張醫師努力幫你找到願意接手的獸醫：歐陽動物醫院的歐陽醫師。你去年才在那裡做過檢查，確定長骨刺、退化性關節炎。一開始想過但怕太遠，沒想到繞了一大圈，讓你多受了這麼多痛苦，早知道會這樣，一開始就該送你去。對不起！

去到歐陽動物醫院後又做了一些檢查，歐陽醫師建議先開刀處理左小腿骨折的部分以及左邊髖骨位移。右腳跖骨主要承重的兩根骨頭還有一根是完好的，可以先用外部固定，看看能不能自己癒合。右髖骨位移比較小，暫時不處理，若未來有惡化再處置。因為年紀的關係，所以手術分兩次進行：2月23日晚上處理左小腿骨折，手術順利。第二天下午帶著謝老闆的愛心粉肝湯去看你，你還捧場的吃了半碗。25日左邊髖骨固定手術，你也順利撐過了。26日早上，帶著住店常客特別為你買的牛肉去看你，也許是麻藥還沒退，也許是真的沒食慾，那麼喜歡肉肉的你只有吃兩小口就不肯再吃。當天晚上，歐陽醫師打電話給我，說你在醫院不肯進食，如果回家會比較願意吃的話，最好帶回來自己照顧，畢竟需要多吃才有營養可以復原。

所以第二天早上，和住店常客先到南投市採買你回來可能會用到的東西：柔軟的床墊、（還拜託四姐用甜蜜蜜給的柔軟窗簾布車了床墊套。）優碘、生理食鹽水、棉棒、藥膏、尿布、看護墊……還和住店常客演練怎麼抬你上下車才能讓你比較舒適。下午，滿心歡喜的接你出院，雖然付錢的時候因為高出我原本的預計太多，帶不夠還跟住店常客借才湊足，但只要你能康復，那就值了。

出院前，歐陽醫師解釋你胰臟有發炎情形，開了抗生素給你服用控制。血紅素較低，擔心可能感染焦蟲，除了抽血送化驗也開鐵劑補血，還有胃乳、止痛藥、外傷用藥……拿著一大包藥，你終於出院了。和住店常客的模擬得到好效果，順利的把你挪上車，回到家也順利的搬下車。回到你平常習慣躺臥的位置，你就安安靜靜的看著我們忙東忙西，不吵不鬧卻也不吃不喝不睡，無論好言相誘或威脅，面對你平時最愛的肉肉，一口都不願吃。為了能讓你攝取營養還有吃藥，只好用針筒一小口一小口灌食肉泥。林大哥約加油站當天來店裡取貨，臨走前還對你加油打氣，希望你快快康復。因此聽到你往生的消息根本無法相信。

出院當天晚上，在你睡著後，本來考慮要打地鋪陪你，考慮到未來是一場耐力賽，還是要先把自己照顧好才能照顧你，所以和住店常客各自回房休息。半夜12點半，你突然大聲哀嚎，顧不得多穿件外套抵禦冷氣團的寒冷，急忙跑下樓探視：安撫、翻身、檢查護墊有無尿濕，察看傷口，重新塗上朋友介紹很有用的創傷藥膏，檢查止痛貼布有無脫落……能做的都做了，你還是一副超級不舒服的樣子，隔兩個小時左右就哀嚎，翻了身才能安靜片刻。還好自己的護理背景有派上用場，多墊了一塊護墊當翻身單，幫你翻身不再是必須兩個人才能執行的浩大工程。我在你旁邊打地鋪邊安慰你邊打瞌睡，到第二天清晨住店常客起床換班後才滾回床上小睡片刻，然後起床熬粥，哄你吃飯吃藥。你還是不肯吃，用灌食的也越來越難成功。對不起、其實你當時已經知道食物和藥物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必要了吧？只是我不瞭解，一心一意想要你多吃點才能康復。228當天，我們兩個人就在客廳地板上餵糜、餵藥、只要你哀嚎就翻身、換尿濕床單、換藥，摸頭跟你說話加油打氣，不知不覺一整天過去。晚上9點，洗好澡出來，住店常客說你呼吸怪怪的，大口大口喘氣。突然一股不好的預感：你要走了。雖然萬分不捨，但更捨不得你繼續受罪。抱著你對你說：謝謝你這段日子的陪伴，我真的好愛你，但是你走吧，我不願你繼續受苦，你此生已經功德圓滿了，好好跟著菩薩去吧，去天上好好享福，不要再受苦了。住店常客也跟你說了好多道別話，然後你伸了個懶腰，像平常起床時會做的那樣。只是這一次卻永遠停止了呼吸、再也不會起床了。漸止住悲傷後，我們兩個就坐在你身邊，開始聊著過去的點點滴滴，就像你平時喜歡的那樣。我想、你應該會比較喜歡我們用這樣的方式送你。有時看著你，似乎感覺你還在呼吸，感覺你只是睡著了而已。

第二天、詢問了朋友後，聯絡寵物禮儀社來接你去火化。解下你的項圈，改戴主程式和附屬應用程式送的「有肉吃」紅包，還有你喜歡的新衣服，用帥媽買的炸雞和住店常客買的牛肉清燉送你上路。寵物禮儀社的先生好心詢問要不要去觀看火化過程，但我怕會更心痛，而且感覺你已經不在那個多災多病的軀體裡，所以沒去。知道你喜歡親近人、喜歡熱鬧、喜歡草地，把你的骨灰送去跟爸爸埋在一起，感謝老爸一問就聖杯應允，有親人的照顧，讓我放心多了。

我知道你已經到了沒病沒痛、自由自在的新世界去了，只是我真的好想你，希望有空能偶而到夢裡讓我看看。當我未來要去到你的世界時也別忘了要來迎接我喔，親愛的小十，我永遠的弟弟。